站在山巔，只往下看一眼，就能看到底下繚繞的雲霧，零星的幾株樹直直地劈開雲霧，探出枝葉並不茂密的樹冠。

挪動幾下腳步，腳底下有幾棵小石子往前滾了滾，直到滾到山崖邊，小石子向外拋出一個弧度，然後消失了身影。

只要再往前走一步，大概就沒救了，林子煙心想著，然後一只腳輕輕踏出。

在林子煙踏出腳的同時，一只手拉住了他，重心不穩的林子煙直直地往後倒，倒到那人懷裏，被緊緊抱住。

這一切來得太快，林子煙根本反應不及。

“別做傻事，”藍琮抱著林子煙，心中止不住的害怕，如果他來晚一步，林子煙是不是就跳下去了。

聽到頭頂的聲音，林子煙辨認出了來者，同時也意識到對方可能誤會什麽了，靠在對方胸口，輕聲說道，“我沒想跳崖。”

“可我明明看到你踏出一只腳？”他到的時候，林子煙明明已經踏出一只腳，只要再輕輕一跳，就再也拉不回來了。

林子煙掙開了藍琮的懷抱，轉身又走回崖邊，眼神飄到那幾株不甚茂密的樹頂上，“在我十六歲的時候，我一個人跑到山上去爬山，那時的山大概也有這麽高，我從下午開始上山，走了很久才走到山頂，走到山上的時候，天還未亮，我就一個人坐在山頂，等著日出，”邊說著，思緒就飄回了那個時候。

“然後呢，睡著了沒看到日出？”難道林子煙是想彌補當年沒看到日出的遺憾，可益漸西沈的金烏詔示了這個想法不太可能。

“我確實睡著了，”說著，林子煙笑了笑，“但我也看到了日出。”

這回藍琮沒有再問什麽，他確實猜不出林子煙在想什麽，也不知道該問什麽，只是等著林子煙的下文。

“我是被人推醒的，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已是在半空中，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，只有呼嘯而過的風和不斷下墜的身體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，”似乎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，林子煙的聲音帶著些顫抖。

從林子煙的話中，不難猜到是有人想置他於死地，而那人也確實把林子煙推下山崖了，可為什麽林子煙還站在這裏，是當時的樹枝救了他嗎？不可能，山這麽高，就算有樹枝也支撐不了多久。

“我當時以為我死定了，在那樣的情況還能活下來嗎？當然是不可能，可是我活了下來，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，我竟然活了下來，”林子煙原本聲音中的顫抖慢慢被撫平，但又夾雜了更多的東西，慶幸、懷念、荒誕，各種覆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，大概是那短短一瞬，經歷得實在太多。

藍琮心裏想了好多個可能，連小說中那些荒謬的情節都冒了出來，重生、穿越、不死之身，如果林子煙真的說了這些理由，藍琮大概會選擇相信。

“不知道下落多久，原本黑沈沈的天空冒出了光亮，瞬間，整個天邊都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，而原本呼嘯的風聲停了下來，我的身體也不再下落，那個時候，我看見了，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容顏，”說這段話的時候，林子煙斷斷續續，似乎是在想著怎麽描繪當時的心情，臉上帶著近乎虔誠的表情。

“他眉毛的形狀，瞳孔的顏色，嘴角翹起的弧度，說話的聲音我都不會忘記的，”林子煙說著，回頭看了看藍琮，“自那以後，我一直想找到他，可再也沒見到，我以為那只是我的一場夢，直到你第一次帶我去藍家祖宅，給我看那幅畫像的時候，我確信了，那不是我的夢，我想，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。”

“可是，”藍琮吞了吞口水，還沒說出下面的話，就被林子煙接了下去。

“可是他已經死了是吧，早該在幾千年前就死了，”林子煙也不願相信有人真能活近千年，只能用輕到近乎呢喃的聲音說道，“也許是藍家的祖先在保佑著我們。”

後來，兩人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，只是越來越暗地天色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們，要麽趕快離開這裏，要麽找個地方休息一下。

最後，還是藍琮提出了建議，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，等明天早上再下去。

藍琮帶了帳篷，找了一個平整的地方，兩人將帳篷搭好，這裏海拔太高，不可能找到幹草之類的東西，晚上天又冷，只能鋪上幾件衣服，兩個大男人就縮在這樣一個小帳篷裏。

本來就不大的小帳篷裏，住下兩個人更不可能有什麽空隙，林子煙睡到半夜，想翻個身都不太方便，挪了好幾次，見藍琮有醒的跡象，林子煙又不敢亂動了。

藍琮醒倒是沒醒，但平時養尊處優慣了，這裏天又太冷，睡得不□□分，摸到身邊的熱源，也沒看是什麽，藍琮直接往那裏蹭去。

藍琮醒來的時候，一眼就看見了林子煙的睫毛，細長的睫毛在空氣中抖了抖，它的主人睜開了眼睛。

林子煙此刻唯一的感受是渾身酸痛，身上偏偏還有一個人像八爪魚那樣纏著他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藍琮才註意到自己還放在林子煙身上的手腳，怪不得昨天晚上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，原來是林子煙。

身上的手腳松開後，林子煙立馬爬出了帳篷，松了松全身酸痛的筋骨，當了一晚上的抱枕，回去一定要跟藍琮要補貼。

活動一下，兩人將帶的食物拿出來，簡單地吃了個早飯，然後將帳篷收起來，就直接下山了。

藍琮還有工作沒完成，先回公司，而林子煙說要去找一個朋友，藍琮叮囑了很久，讓他不要再做那樣危險的事情，才放林子煙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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